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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水泊(下)(2 / 2)

“有些不对!”完颜塞里坦诚相告。“那汉子不对!”

“那汉子就是个水中泼皮,故意扮丑的,江湖上历来有这般人物!”刘麟赶紧劝说。“若是一惊一乍,反而中了他的计策!”

“刘公子说的不错。”旁边有女真猛安忍不住插嘴。“真要是被这么一个水上小丑给葬送了战机,那将军岂不是成了笑话?快天黑了,若不能吃下这支宋军,到时候真有水匪围过来,狼狈撤走,岂不是被人咬定吃了败仗?”

完颜塞里左思右想,却怎么都想不通哪里不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在疑神疑鬼了,便只好点头下令,乃是要集中精锐,连续硬凿,务必落日前冲垮宋军!

闻得军令,金军蜂拥向前,不少人奔跑走马中溅起无数水花,在夕阳下与甲胄一起反光,煞是壮观!

而见到这一幕,完颜塞里的不安感却又再度涌上心头,唯独总是难以说清楚具体是什么……有这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下令全军立即撤走,但终究是理性压住了感性。

战事再开,金军全军前压,双方开始在没到小腿位置的水中交战,每一人死,溅起无数水花的同时,很快便重新将之前的血池重新染红……而这一次,岳鹏举干脆亲自下马,率休息了半日的几百踏白骑兵步战向前!

故此,虽然宋军军阵渐渐颓势明显,却居然还是死死将金军顶在葫芦腰处。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完颜塞里,心情烦躁不堪,而甫一回头,却又遥遥看见那艘古怪小船出现在了自己左后侧,并在继续歌唱。

一瞬间,这名金国宗室大将心中警惕心更加强烈,而且被此人彻底吸引住了目光。而由于前方厮杀声中他根本听不清对方歌唱,所以完颜塞里居然选择了扔下将旗,驰马到左后方滩边,立马于浅水中去听对方歌曲。

而这一次,他又一次听清了对方的歌词。

正所谓:

“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

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一朝金人来济州,杀我兄弟毁我田。

今日又来水泊中,如何能放他生天?”

听到这里,莫说完颜塞里,便是一旁的刘麟也警惕心大作,但二人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别样的疑惑……很显然,他们既然来到水泊作战,就都对梁山泊的水匪出来助宋军一臂之力有过猜想,所以并不为此人的立场和可能的水面袭击而觉得太意外,唯独他们二人也都从此人此船上察觉到了一丝违反常理的危险现象,却又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罢了。

但由不得他们多想了,随着此人驾船远远在芦苇荡前转了个弯,然后一声长长的渔歌号子‘哎吼’重重落音!整个缩头滩两侧芦苇荡中,竟然宛如打雷一般,传来了震天的呼应号子!

真的是如打雷一般!

数千人数万人一起发声呼喊,在辽阔的水面之上反复震荡,登时便惊得正在作战的金军、宋军各自失措!

而完颜塞里与刘麟,却是在一个最佳位置,亲眼看到了一副壮观景象——夕阳下,数以千计的小舟自芦苇荡中涌出,每舟不过三五人,却如骑兵出林一般以不可当之势奋力向滩头而来,恰如万马奔腾,冲锋陷阵。

完颜塞里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回头去看,果然滩头另一侧,也就是右面梁山泊深处,彼处芦苇荡涌出的小舟不亚于此处不说,居然还有大船无数,自后压阵,滚滚涌来!

林林总总,两边埋伏的水军竟然不下数万!

“撤兵!”来不及多想,快马飞奔回正中心将旗下的完颜塞里便做出了最合理的决断。“决不能在此处与水贼夜战!”

这一次,随着将旗猛摇,几位猛安也好,中军军官也罢,竟然无一人反驳,因为刚刚那成千上万人一起呼应渔歌号子的场景太震动人心了!眼下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也着实让人惊慌了!

金军匆匆后撤整军,宋军却在岳飞的指挥下放弃了追击,反而选择后撤休整。

而稍待之后,随着前面灵活的小船逼近,金军也整队上马完毕,夕阳下,数千铁骑立即后军变前军,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颠覆了完颜塞里,乃至于所有数千金军的常识!

在那名披着红袄的簪花汉子带领下,数百形制怪异的小船居然如水上骑兵一般,在那个葫芦底子处,发动了对撤退骑兵的侧翼冲锋!

骑兵相撞,质量、速度、牺牲,一瞬间便能决定了胜负!

而毫无疑问,胜者必然是那种形制怪异的船只,因为船上骑士可以跳水……无数简陋的小船在驾驶者忽然在深水区跳入水中后,依然保持着一定速度向前,却是顺着浅水带着两根尖锐木刺在那处隘口处和金军战马、骑士撞在一起,人仰马翻船碎,血肉模糊,呻吟哭喊不断,宛如血海地狱。

“为什么那里忽然间就有水了呢?”看到这一幕后,心脏发紧、头皮发麻的完颜塞里惊恐万分,当即拔出刀来狰狞四下相询。“我刚刚便想问,为什么那艘船居然能从左面忽然到右面,又从右面忽然到左面?后面葫芦底子明明就是陆滩!可以跑马进来的!是不是?!”

旁边金人军官多已失神,唯独一个刘麟回过神来,喏喏欲言,却几次张嘴都无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完颜塞里勃然作色,直接将刀子顶到了对方脖颈前。

“潮……潮、潮水来了!”可怜刘麟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崩溃落泪。“我也没想到这湖这么大,居然能如大海一般涨潮落潮!”

完颜塞里是个聪明人,闻言手中刀一个不稳,居然落地。很显然,对海水涨潮并不陌生的他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怪不得叫缩头滩!”

远处小滩之上,精疲力尽的傅选狠狠一口带血唾沫吐到了脚下已经湿润的砂石上,然后愤愤而骂。“他娘的,这鸟滩等到半夜里潮水彻底涨起来,岂不是整个要被水面没住的意思?不然唤什么缩头滩?唤葫芦滩不好听吗?!”

立在马上的岳飞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时,眼见着木排舟成功阻断了金军归路,那些梁山泊的水匪们却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重新唱起了那首本地渔歌。

爷爷生在天地间……

歌声粗粝,歌词野蛮,却是岳飞生平听到最整齐,也是最震撼人心的歌曲!

PS:今日大寒,晚安,好觉!